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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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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和回過神,尷尬地搖頭:“躺得久了,頭有些昏。”

蕭詹不客氣地笑話道:“可是怕我與蘇相告你的狀?你且放心,我不是多嘴之人。今兒來是聽說謹之對玩樂最是精通,我久居深宮,對宮外事物甚是好奇,不知可否請謹之帶我去長長見識?”

蘇和還是不敢相信眼前這個笑得溫和的人在多年後會造反,好友變成廢帝被幽禁不見天日,而自己更是屍首異處,以往尚能應付一二,如今膽子都被嚇破了,只想早點送走這個活閻王。

“家父常誇讚五皇子學識深厚,聰慧過人,是不可多得的奇才,要是被他知道五皇子與我在一處胡鬧,怕是要打斷我的腿。您還是饒了我吧,天快要黑了。”

蘇和的疏遠與客套對一個癡念了近百年的人來說是何其殘忍,即便失落與難過,蕭詹也只敢藏在心中,生怕一個不慎將人推得更遠。

“無妨,我不像其他兄弟有各宮娘娘管束,你知道,我的母親不過是在禦前當差的宮女,伺候慣了人,倒是不會管人。自我懂事起,大小事便是自己做主,所以也沒什麽顧及。”

難過不過是一瞬間的事,蘇和擰著眉頭一副欲言又止,見他看過去,目光不住地躲閃,這般孩子氣的動作讓蕭詹忍不住嘴角上揚。

“謹之莫不是想安慰我?那不如答應我。”

可憐他嗎?倒是有些,蘇和著實沒想到五皇子居然會和自己說起他的身世。

蘇和自小常隨父親出入宮廷,自然知曉那是吃人的地方,背後有靠山的妃子日子尚且過得艱難,一個卑微宮女被皇上臨幸誕下龍子,要如何隱忍才能讓自己唯一的希望平安長大?卑微之人的生存之法雖然被權貴看不起,但蘇和卻受到啟發,為了安然過一輩子,遠離這些麻煩人豈不是最好?

“只要五皇子刻苦上進,多為聖上分憂解勞,皇上會更加喜歡您和娘娘的。蘇和不敢做罪人。”

蕭詹輕笑一聲,嘆了口氣:“父皇皇子眾多,也輪不上我來分憂解勞。我們可說好了,明兒放學後我在你家後門等著。六弟說你要去尋花問柳的地兒,正好我也未去過,不如一道吧。”

蘇和頓時苦了臉,蕭詹只當沒看到,站起身道:“既然不舒服便早些歇著,對了,蘇相那裏我會幫你說好話,往後你只管把心放在肚子裏,再不會讓你受數落。”

蘇和看著他離開,一直到那道修長挺拔地身影消失在視線裏才松了口氣。不過蕭詹說會幫自己在父親面前說好話,他還是有些動心。父親雖然疼愛自己,但在別處對自己甚是嚴厲,阿姐說往後整個蘇家都會壓在他的肩膀上,一時玩鬧尚可,切不可癡迷不返。

前陣子不過與數位好友在天香樓多飲了幾杯酒,醉醺醺的回來,父親便訓斥他不務正業,若是將那些富家子弟的紈絝學了回來定打斷他的腿。原本只以為父親只是說說,直到他就那麽被丟進了祠堂罰跪,他便再不敢不將父親的話放在心上了。

青檀見自家主子還站在那裏發呆,將冷掉的茶水倒掉重新倒了一杯:“五皇子興許是不善言談,方才那般親和,怎會讓人害怕?公子多心了。奴才倒覺得您與五皇子親近也不是壞事,有他和您在一處奴才也放心。萬一您要是再闖禍,奴才也不必擔心被扒了這層皮。”

蘇和彎了彎嘴角:“我可不會像我爹一樣給你辯解的機會,我會直接拿刀挑破你的皮。”

因為蘇和身子不適,蘇相吩咐下人將晚飯送到他房裏,口味稍顯清淡,但也不至於難以下咽,蘇和心中裝著事,沒什麽胃口,扒拉了幾筷子也沒吃幾口。

廚房看到幾乎原封不動端回去的飯菜,都以為小主子怕是病的厲害。

殊不知他們家小主子是被五皇子給嚇的心神不安,原以為那場噩夢做過就罷了,哪知晚上睡覺依舊不放過他。

白天睡得多了,蘇和直到很晚才睡著,剛入夢鄉便闖進了一處昏暗的屋子,環顧一圈,只見坐在床上的人背對著門,待走近了才看到那人正在小心翼翼地擦拭一把冒寒氣的利劍,逼人的光亮有些刺眼。

好一會兒那人的聲音傳來,蘇和身子僵了僵,白天的時候他才聽過,只是這會兒其中再沒有半點溫度,恍如索命一般陰沈沈地嚇人:“天天算日子,原來離京已經兩年了,你也等的不耐煩了吧?你說那些人是不是已經忘記我了?”

夢中的緣故,那人感覺不到屋子裏這會兒多了個人,蘇和仔細打量一陣猜想這應該是五皇子被封為譽王後的王府,因為他母親出生低微的緣故,又是最不受皇上寵愛的皇子,就連封地也在離京城十萬八千裏的益州,連年災害不斷,百姓窮困,還要不時遭受外族人的侵擾,想來也是窩囊的很。

蘇和錯愕地發現自己竟像是過來人一般,這些十多年後才會發生的事情,為何他會知道?

就在這時小廝從外面進來,恭敬道:“王爺,京城來人了。”

床上的人這才動了動,甚至有些迫不及待,就那般衣衫淩亂、披頭散發地快步出去了。

蘇和未猶豫跟過去,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好像身後有道莫名的力量在推著他往前走。

這座譽王府看起來太窮酸了些,連京城富商的宅邸都比不上,蘇和腦海裏突然冒出一個念頭:皇上對五皇子未免太苛刻了些,再怎麽不待見,好歹是個王爺,物極必反正是這個理。

他跟著進了客廳,看到坐在那裏喝茶的男人,他忍不住伸手揉了揉眼睛,那不是六皇子的傻表弟嗎?因為自小癡傻,連下人都敢欺負他,此時這人雙目灼灼,談吐流利,如何敢相信他竟是別人眼中的傻子。

“王爺,屬下還是勸您當盡早放下的好。蘇和為相不過兩年已經使得民怨沸騰,他欺上瞞下,中飽私囊,是人人誅之的大奸臣。大業若成,到時會有無數雙眼睛盯著您,若被人知道您護著他,只怕……”

蕭詹的臉色甚是難看,沈聲問:“我讓你帶的東西可帶過來了?”

蘇和再看到那塊祥雲鏤空玉佩時驀地瞪大眼,這分明是他自小貼身佩戴的東西,怎麽會落到這兩人手中?蕭詹情意綿綿地賞玩著玉佩,而後放入懷裏,讓他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他如今過得可好?聽說前陣子染了風寒,湯藥也喝了不少,可好利索了?”

“王爺,您忘了?他可是那位眼前的紅人,備受恩寵,怎會受了委屈?屬下動身來益州前,有人剛孝敬了他一副前朝魏老夫子的真跡,迷的什麽都顧不上,朝政大事更是丟在一邊。”

蕭詹的臉色這才好看了些許:“蘇瑾之與朝政大事上不開竅,但論起筆墨功夫卻是首屈一指的,一幅畫討得歡心倒也值得。”

“難道那是王爺命人送去的?您又何苦……您費盡心思,他也不知您的情意。今年夏天益州發生旱災,王爺上折子為萬民求朝廷撥付賑災糧餉,便是他從中阻攔,硬生生砍去一半,使得王爺為難。您何故對他這般好?”

蕭詹聳了聳肩,無奈道:“一眼瞧中,由不得自己。”

蘇和被這一句話給驚醒,坐起身來擦去額上的薄汗,此時天還未大亮,朦朦朧朧的看不真切。

蘇和雙手掩面,覺得荒唐不已,他雖知曉有些人與常人不同,喜歡男人,但……為何這夢越做越奇怪?

五皇子中意他?

怎麽可能?分明是蕭詹讓人取了他的性命,該不會是他中邪了?

如此想著竟是一刻也待不住了,匆忙下地,一邊往身上套衣服一邊朝著外間道:“青檀,吩咐人備車,我要出門一趟。”

青檀也才剛醒,因為公子醒的晚,他也能瞇一陣再起,公子一聲吼嚇得他差點栽下地,趕緊起來收拾,不過一刻鐘的功夫主仆兩人連同車夫和幾個家丁已經在出城的路上了。

“公子,該知會一聲管家的,免得相爺和夫人擔心。”

夏日的暑氣還未湧上來,這會兒天氣很是清涼,蘇和最是嗜睡,若是換做以往早閉目養很了,但是現在他卻憂心忡忡,生怕自己是真的招惹上什麽不幹凈的東西,待寺中高僧為自己作法驅掉,往後也不必受折磨,便能踏實過安穩日子了。

到孤山寺少說也得半天的功夫,好在他們動身早,太陽炙烤大地時他們已經走上山路,入眼皆是郁郁蔥蔥的陳年高木,還能聽到不遠處山泉落下拍擊山壁的清脆聲音,蘇和深呼吸一口氣,感嘆道:“這等無煩心事所擾的好地兒,我都想多住兩天再回去。”

青檀被噎了一口道:“公子,您可別忘了,五皇子還等著您一道去玩耍。”

蘇和撇了撇嘴,他貪戀山上的好風景,是真打算多住兩天的,那人願意等等著便是。皇子身份高貴最是傲氣,想來被人駁了面子定會死心。

而從管家口中得知蘇和一大早便出城的蕭詹面如寒霜,緊握成拳的手骨節凸起,惡狠狠道:“我看你能躲到何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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